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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县政府

时间:2022-11-01 13:55:07 来源:网友投稿

做一个称职的知县确实不太容易,虽然能够一个人说了算,对下可以口含天宪,说什么是什么,甚至学着皇帝老爷子“一言九鼎”。但问题要说准说对,办事要中规中矩,不能经常说错话、老干破格的事。

七月的河南大地,热浪灼人。在41℃高温下,慕名参观了南阳市内乡县的内乡县衙———一座过去的县政府。

引人关注的历史标本

内乡县衙,距今110年左右。

县衙当年的主体建筑完整屹立,有些办公设施居然也保留下来,连知县大老爷睡觉的红木床都没有损坏,变成了受到保护的文物。说来真是一个奇迹。县衙躲过了中原的连年战火,躲过了百多年的人世沧桑,躲过了文革中的大破“四旧”,也躲过了风雨雷电等自然灾害,名正言顺地博得了中国“唯一”县衙的美称。

清朝当时置县1358个,如果加上相当于县级的散州、散厅232个,就有1590个县衙林立中国,当内乡县衙硕果仅存,成为今天唯一的时候,成为“神州大地绝无仅有的历史标本”的时候,人们不能不关注她的魅力。

不仅文人墨客、专家学者、社会名流关注这座县衙,高层领导人物也频频往顾。一本介绍县衙的小册子上记载,党和国家领导人朱镕基、李岚清、李铁映、罗干、胡绳、彭珮云等,都参观过县衙。日、美、德、法、俄、意、英等十余个国家的专家学者也慕名而来。内乡县因此名声振起。

1995年6月8日,朱镕基来到这座县衙,目光在三堂的一副对联上停了很久,他对联中阐述的官与民的辩证关系、地方官与一地治理的辩证关系,给与高度评价。这副对联通俗易懂,意境深刻。联曰:

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在南阳得知这副对联时,也很感兴趣,指示中央办公厅的同志负责查考此联出自何时何地何人之手。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李铁映还挥毫书录这副对联,以为县衙留念。

我们知道,在地方政府中,县这一级历来十分重要。自从春秋时期的楚国首先置县,并经秦始皇实行郡县制后,两千多年来,县的名称和政权组织性质一直没有变化。县能顽强地穿越历史隧道,风光地走到今天,是由它的地位和作用决定的。清朝雍正皇帝登基之始,即谕全国知县:“县令乃亲民之官,吏治之始基也。贡赋狱讼,尔实司之,品序虽卑,职任甚重。州县官贤,则民先受其利;州县官不仁,则民先受其害。”社会学者曹锦清先生认为:县,既是一个相对完整且独立的乡村社会单元,也是一个相对完整与独立的行政辖区,甚至是一个具有自己历史、语言、文化传统的单元。县的重要性使县得以传承不衰,其他任何一级行政组织的称谓变来变去,而“县”之谓独领垂续之殊遇;县的功能作用使县得以负载丰厚,凝聚社会、人文、政事之神韵精华。这是一笔有待开发的财富,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课题。走进内乡县衙———这个过去的县政府,不自觉地会联想到今天的县政府。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也许没有多少具体的可比性,但联想产生之后,不由自主地考察起县衙的功能作用来。

天理国法人情

进入县衙的二堂,迎面高悬“琴治堂”三个大字,这是知县预审案件和大堂审案时退思、小憩的所在。坐在二堂审案,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屏门上六个雄劲的大字:“天理国法人情”。这六个字是这座县衙的建造者章炳焘在任内题写的,是县衙所有牌匾中最大的一块,最醒目的一块。意思十分明显,就是施政办案要顺应天理,执行国法,合乎人情。

“天理国法人情”,实际是封建时代官吏的执政理念,相当于我们今天讲的指导思想、政治纲领。“天理”的原意是天然的道理,自然的法则,似乎是不可抗拒的。迷信者认为天能主持公道,而且天道昭昭,恒驰既往,谁要悖逆而行之,则天理不容,天诛地灭,厉害得很。广义的“天理”也指良心。其实,“天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可以口若悬河而论之,可以束之高阁而弃之,可以脚踏实地践行之,具体如何对待,全赖执政者一念而为。从这个意义上说,封建统治者所言的“天理”存在于他们的灵魂深处,有时甚至常常是靠不住的。

“国法”是比较明确的,即国家的制度法纪法令,比如清朝就是“大清律”。问题在于,古时的国法不同于今天的国法,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国法,而是粗线条的,是概略扫描的。止于清朝灭亡,封建中国的法典律令基本就是一大本子,没有广泛的覆盖,缺乏严格的分类,说不上具体规范,运用者的空间很大。同样一件案子,依据同一个法律条款,张县令和李县令断案的结果可能有很大的差别。即便法律是一杆秤,良心的定盘星打在什么地方才是关键。

“人情”就有点说不清了。人情者人之常情,据说唐朝之前叫民情,后来为避讳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讳,改民情为人情。一字之改,意境有了不小的变化,体会起来民情较多群体的意味,人情个体的感受加重。虽然“民”和“人”都是抽象的概念,但“民”的指向性比较明确,就是老百姓。“人”则可以宽泛起来,老百姓是人,当官的是人,罪犯也是人,至于当官的意思向什么人倾斜,就只能天知道了。

能够把天理、国法、人情堂而皇之地纠合在一起,高悬于巨大的屏门之上,大概也算是我们古代官场的一种创造。

“天理国法人情”,不唯是过去县政府的施政理念,也是整个封建时代官场的通则。但是,在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中,这六个字很少能够和谐地一起发挥作用。通常,“天理”是高擎的旗帜,“国法”是挥舞的招牌,“人情”才是问题的关键和本质。毕竟,既应天理又和国法且顺人情的事情不会太多,出现矛盾的时候,天理是虚的,国法不太规范,人情自然凸现出来。这“人情”可以是广大民众之情,可以是乡里亲朋之情,可以是上头暗示之情,可以是汹汹私欲之情,可以是缠绵美色之情,可以是邪恶刻毒之情,也可以是风花雪月之情,总之人情的自由度是很大的。有人执法如山,重的是民众之情;有人眷顾根系,重的是乡亲之情;有人攀附权贵,重的是裙带之情;有人唯己是图,重的是私欲之情;有人留恋欲海,重的是美色之情;有人心性刁狠,重的是刻毒之情;有人放浪山水,重的是文采之情等等。不同的文化修养,不同的价值取向,不同的人生追求,不同的施政境遇,对于人情的掌握也会大不相同。封建时代的官场艺术在于,一般情况下,人情的趋动、人情的运用、人情的放纵有一个底线,就是我们通常说的不破大格,不突破基本的“国法”和“天理”,否则担心天怒人怨,栽大跟头。

衙门的自然情况

内乡县衙是清代县衙,清代以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为国家政权的基本标志。皇帝的权力一般都要通过六部得以体现和向下延伸,皇帝的主要信息和决策依据也多从这六部获得。从一定意义上说,六部是皇权的主要支撑点。内乡县衙以六房对应六部,工作性质没有多大差别,只是衙门口小了一些。六房设在大堂的两侧,右为吏、户、礼,左为兵、刑、工。每房一般两三人,头目称“经承”,或“吏书”、“户书”等,是没有品级的。这同北京的六部首脑差多了,那里的领导者一般要正三品以上,有时由王爷和亲王领衔。

六房中吏房居首,掌管署内人事,并乡绅、丁忧,以及在外省做官诸事,相当于今天的组织部和人事局。吏房门上的对联很能说明它的工作准则:“选官擢吏贤而举,考政核绩廉以衡”。意思是说,选拔提升官员要看是否有德才,考察政事和绩业要看是否很廉洁,一个人有本事,手脚又干净,就可以当官提官。排在第二位的是户房,掌管赋税、财政、户口、农事等,门联写着:“编户方田勤并慎,征赋敛财公亦平”。接下来是礼房,管科举、学校、礼仪、祭祀节庆等;兵房,管兵事、民壮、考试武举、驿传等;刑房,管枷杀贼盗、刑狱诉讼等;工房,管城池、衙门、仓库、水利、道路交通等。

这六房和大堂形成第一进院,通常叫大堂院,属于“外衙”。一般性的政事,一般性的案件,一般性的应酬,都在大堂院进行。老百姓打官司、办事情,基本止于大堂院,再往里边走,他们就没有资格了。穿过大堂的屏门,就是顶上高悬“天理国法人情”的屏门,是二堂。这第二进院落,东西各有一个跨院,叫做县丞衙、主簿衙,这两个位置的官吏定为八、九品,分管粮马、户籍、巡捕诸事,直接对着六房等办事机构。县丞和主簿是知县的左膀右臂,是具体工作的协调组织者,有时也是知县的代言人。

二堂的地位十分重要,是实际行使权力的地方。知县处理重要行政事务和案件一般在二堂进行。虽然平常百姓进不了二堂,但二堂两位官衙门上的对联却写得充满了平民色彩。

二堂与三堂之间,有一个过渡的天井院,叫刑钱夫子院。这里的过渡别有深意,如果没有明确的先例可循,当年的章炳焘肯定动了不少心思。这是不属于国家编制但却必不可少的县衙机构,住着知县的幕友刑名师爷和钱谷师爷,知县称二人为“夫子”。如果需要,还可以有其他方面的师爷。虽属编外机构的编外人员,但却是知县亲自请的,生活费用和薪水也由知县个人出,关系非同一般。他们既要对得起朋友,又要对得起生活,许多人还要一展抱负,造福黎民百姓。因此,他们不仅介入刑名、钱谷,还可能介入很多东西,发挥多方面的作用。在实际工作和生活中,他们近侍知县,常随左右,游走于权力中心,地位作用非常重要,比有品级的县丞、主簿犹有过之。

过了刑钱夫子院,进入三堂,也就是第三进院落。这里是知县接待上级官员、商议政事和个人办公起居的所在。此处回廊宽阔,气势突起,明显感觉出与大堂、二堂迥然不同的格局来。这里设有知县的接待室,过去叫品茗斋,是比较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享用的。还有知县的起居室、更衣室,难能可贵的是章知县的卧床竟然完好地保存到今天,成了国家级的文物。这张床现在神气起来了,过去章知县、王知县可以随便打滚的地方,我们想靠近触摸一下都不允许,有栏杆隔离着,只能望着床发生一点联想。

我大略算了一下,古代县衙的人员编制还是比较精干的,上了品位的不过7人左右,即知县、县丞、主簿、典史、巡查、教谕、训导各1人;六房的典吏没有品级,18人以内;杂职官包括搞医的和阴阳僧道之类,亦未入流,5~6人;其他还有一些管钱管物的典吏,5~6人。余下的是一些衙役。能够勉强算得上官或相当于干部的,40人左右,可能比现在一个乡镇的干部还要少。

行政权力的运程

县一级行政权力的行使以知县为核心。

知县之名源于唐,始用于宋,定制于明,沿于清。知县作为一县的长官,在文学艺术作品中好像就是断案子的,变成了简单的司法长官,惊堂木一拍,口出是非,不服就大刑伺候,威风八面。其实,知县的工作范围很大,管理、主持着一县之政事,常有不威风的时候,甚至是窝囊的时候,因为教化百姓、征税纳粮、听讼断狱、劝民农桑、灾荒赈济、兴学科举,那一方面的事情最后都要由知县决断,里里外外一把手,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做一个称职的知县确实不太容易,虽然能够一个人说了算,对下可以口含天宪,说什么是什么,甚至学着皇帝老爷子“一言九鼎”。但问题要说准说对,办事要中规中矩,不能经常说错话,老干破格的事。因为你有上级,知府的眼睛盯着你;你有下级,越级打个小报告不费事;你的百姓也不是完全的顺民,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特别在有清一朝,对汉人的防范意识很强,“文字狱”达到了相当高的境界。虽然没有明朝那些东西厂的特务,但有严格的考官制度,做官不谨慎一点是不行的。因此,当好县官还真要有点本事,否则权力的运行就不通畅。

从内乡县衙来看,权行四野,但具体运作一般不出三堂。大堂和三堂既是起点又是终点,二堂作为转承,周而复始,循环不已,权力活跃地游走期间。老百姓有事上告,从大门进入大堂,特别急的事情可以击鼓升堂。需要留心的是,务必看清击鼓鸣冤之处的两块石碑。一块写着“越诉笞五十”,就是不能越级上告,否则棍棒侍候,重打五十;另一块写着“诬告加三等”,就是要实事求是,不能诬陷良善,否则罪加三等。明确了警告的内容,就可以上大堂说事了。如果事属鸡毛蒜皮之类,情况简单明了,大堂即可定断;如果事情复杂,关乎重大,云里雾里的一下子看不透,则要走一个过程,先经二堂预审,拿捏准确后,再回到大堂上公布;如果事情透着机巧,悠悠然似有“天意”暗来,或者事涉重要机密,则移至三堂研究定夺。三堂定了的事情可以拿到大堂上去公布,也可以止于三堂,或压而了之,拖而了之,不了了之。

这是事起于下的权力运程。知县想干点事情,有点独立的作为,或者上峰有交代,权力运行的起点则在三堂。通常情况下,知县的想法,或幕僚的建议在知县头脑中有了意思,或上峰的暗示需要有所表示,知县认为必须落实下去,就要按照层次展开权力。知县一般不会直接到大堂去,他或招县丞、主簿于三堂交代,或直接到二堂予以面示,然后通过六房具体执行。比如重要案件,可能关乎民意、关乎政绩、关乎机密、关乎朝廷要员,虽然天理国法明摆着,但人情之关需要过得去,知县的个人意图也要实现。这时候,权力由上而下的轨迹可能是正常的,但由于许多微妙的成分杂与其间,正常中可能有许多不正常的现象。知县可以直接下达命令,这事就这么办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也可以不那么直接,通过明示或暗示,通过态度或语气,通过对某些具体事情的处理,把自己的意思清楚无误地表达出来。不论前者还是后者,县丞和主簿以及典吏们都要执行。其实,中国官场的许多艺术,包括最高级的艺术都在这执行之中。

讨论古代官场的权力运行不能不说到幕僚。内乡县衙里叫刑钱夫子院的地方是幕僚的居所或者叫幕府。居于其中的人物叫幕友、幕宾、夫子或师爷等等。历代称呼轮变,本质恒贯始终。其实就是顾问、参谋和秘书的角色,是中国封建社会一项特殊的人事制度。这些人有专门的修养和独特的技能,属于主意点子较多的精灵之辈,常常是地方官处理政事的得力助手。从内乡县衙的考证知道,清朝至少在河南的地面上这类幕僚被称为夫子,既可能是知县的朋友、师长,也可能是名闻乡里、足智多谋之辈,他们与知县之间没有严格的契约关系,“合则留,不合则去”,任何一方都可以解除聘约。从夫子所居之所紧邻知县这一点来看,夫子的作用非同一般。他基本的职能是出主意、想办法,动脑动嘴不动手。实际上根据夫子的能力水平和与知县的关系,他作为的天地比较广阔。策划于密室,夫子是少不了的人物;行权于上下,夫子要从中调度策应;点火于基层,更要靠夫子的神来之笔,总不能让知县亲自跑到老百姓中间去煽风点火吧。由于夫子的特殊地位,可以同知县无话不说轻重无碍;由于夫子的特殊作用,知县可以利用他做许多自己不便做不好做的事情;还由于是幕友关系,推脱责任、转嫁危机之类的事情也可使得。有了幕友这个层次,权力运行的自由度增大了,权力的阴柔氛围增加了。权力可以在权力的轨道上运行,权力可以跳跃轨道另辟蹊径,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标榜和张扬的境界

当婊子的人希望立一块贞节牌坊,为的是找一块护身符。因为人言汹汹,唾液可以淹死人,没有牌坊怎么能在社会上立足生存呢?古代官场的招牌,虽与婊子们的牌坊不同,但真正能够按照官场正常规则和对外宣示的官场诫约办事的,恐怕为数不多。说得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做得乌七八糟,阴暗狡诈,大概是封建官场的通病。参观内乡县衙,这一点体会得更深一些。

内乡县衙百多年的建筑完好无损是个奇迹,当时的牌匾楹联一并保存下来,使今天的人们能够浏览品味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简单地看,内乡县衙的牌匾楹联和著名的寺院庙宇里的文化设施没有太大差别,可认真琢磨,就画不上等号了。庙宇寺院宣示的多是神的境界,明喻人们的社会行为理念;内乡县衙展现的则是封建官场的节操,张扬的是做官人应当恪守的社会政治理念。历代知县们说了些什么我们无从考证,写在厅堂匾额上的对联条幅显然是他们要广而告之的,是他们千方百计要做足的脸面,他们提倡什么反对什么一目了然。但是,能否完全按照对外公开、大事宣扬的思想和精神去做,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进内乡县衙的大门,照壁上的怪兽玲珑活现,此兽我在曲阜孔夫子的家宅里见过,名字叫贪。传说此兽相当贪婪,能吞下无数的金银财宝,尽管它的脚下和四周都是宝物,但它没有满足的时候,甚至想把太阳也一口吃掉。所谓欲壑难平,大概说的就是这家伙,结果被太阳烧得尸骨无存。县衙把这幅贪兽图刻画在大门的照壁上,虽然没写什么字,但寓意再明显不过,是告诫官员们莫存贪念,徇私枉法。可是,历代最流行的民谣叫做“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难道封建官场里还有多少清明的官员吗?

县衙的大堂是可以公开审理案件的地方,也是老百姓能够看得到的地方。最显眼的是公堂之上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面绘有海水朝日图,象征清似海水,明如日月。四个字,一幅画,官场的理念和准则似乎说得很清楚,就是秉公执法,公道正派。能不能做到不去管它,姿态、样子一定要做足。老百姓如果还有疑虑,堂前醒目的对联作了进一步的阐释和强化。就是:

欺人如期天,毋自欺也;

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话说到家了。欺负、欺辱、欺压老百姓如同欺骗苍天,而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伤天害理的结果只能败坏自己的名声,把自己搞臭。没有任何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愿意置自己于不仁不义不清不白之境地。老百姓看到这样的表白,按理应当放心了。不仅如此,下联进一步明确如果辜负了老百姓,遗怨遗恨遗恶于民,也就辜负了国家的期望。封建时代朕即国家,就是辜负了皇帝的任命和信任,难道能够忍心这样做吗?还有一句潜台词,如果你胆敢这样做了,皇帝决不会等闲视之。他可任你为官,也可以摘掉你的乌纱帽,甚至可以连脑袋也一并摘掉。老百姓面对这副对联,似乎没有怀疑政府、不信官员的道理。

其实,封建社会的官场是没有多少道理可讲的,如同妓院里没有道理可讲一样。妓院在社会的底层,只认钱不认理,有钱就有理;官场在社会的上层,只认权不认理,有权就有理。不同在于官场的招牌鲜亮,还由于掌握着话语权,经常微言大义,造成了许许多多的假象。比如二堂的对联:

法行无亲,令行无故;

赏疑唯重,罚疑唯轻。

是说为官执法要不分亲疏远近,不徇私情,公正公平;办理重大疑难案件对举报出证者可实行重奖,处理一时难以查明的疑难案件要留有余地。这道理放在今天仍不过时,具有普遍的、长远的指导意义。

比如刑钱夫子院的对联:

为政不在多言,须息息从省身克己而出;

当官务持大体,思事事皆民生国计所关。

很明显,要求为官从政,不要夸夸其谈,乐于表白自己,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经常反省自身,也就是常常手拍胸膛想一想,自己是否自警自律,廉洁奉公,勤政爱民,以实际行动做好本职工作;再就是做官的要有大局观念,干每一件事情都要坚持从整体需要出发,以大局为重,考虑每一个问题,都要想到人民和国家的利益。多么精彩的说教,多么高尚的境界。

比如县丞衙大门对联:

宽一分,民多受一分赐;

取一文,官不值一文钱。

这一联的意识十分简明,就是要求为官者必须注意或努力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少搞那些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使人民受到恩赐,享受恩泽,并把向老百姓索取或叫搜刮钱财,看成是最低贱、最不道德的行为,是分文不值的。如此鲜亮的招牌,我是那个时代的老百姓也能看着舒坦。

比如主簿衙大门对联:

与百姓有缘,才来此地;

期寸心无愧,不鄙斯民。

这副对联充满了浓厚的人情味,读来格外亲切。封建时代的官员也真能做秀,明明是千方百计、千辛万苦谋得一官半职,目的是光耀祖宗,快慰平生,至少是“千里来作官,为了吃和穿”,却偏偏抬高境界,说到这里做官是同这里的老百姓有缘分,并表示一定要尽心尽力做事,做到心中无愧,良心无悔,对得起衣食父母,真够虚伪的。

对联多不胜举,尽展高天之意。但翻开中国传统的官场史,不论大官还是小官,真正按照官场宣示的道理,提倡的思想和精神行事者为数不多。我们看到比较多的是角逐权力,为此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付出卿卿性命仍不悔;捞取钱财,为此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常常不择手段;贪恋美色,为此失政弃民,乃至天怒人怨也在所不惜。道理经常成了地地道道的幌子,但需要他迎风招展,需要他在光天化日下猎猎飞扬。有没有用并不重要,关键在于需要。

建造者的悲哀

章炳焘是内乡县衙的建造者,也是在内乡任职最长的一位知县,前后共有9年,其他知县任职平均不到3年。

《内乡志》记载,1857年捻军打到内乡,一把大火烧了县衙。此后三十余年知县更迭频繁,民生凋敝,谁都不愿筹资修复县衙,知县的办公地点实在有些不像样子。到了章炳焘任上(1892年),这位懂得一些土木建筑的新县令决心造一座新县衙。钱从哪里来呢?祖籍浙江的章知县颇有一些办法。他在劝民农桑,增加财政收入,结余政府开支的同时,别出心裁地想了一种集资办法,就是利用诉讼上的“赢捐输罚”所得,补充修建县衙经费的不足。说起这位章县令也真是个人物。他生性严厉,以诛暴立威,老百姓来打官司,常不分原告被告,有理没理,先打40大板再说。赢了官司的,要求对修建县衙捐点钱;输了官司的,重责之外施以重罚。好在这位县官不贪,对这方面的收入责专人登记入账,全部用于修建衙门。大约用了3年左右的时间,建成了我们今天见到的县衙。

据说县衙造成之时,章炳焘非常有成就感,不仅上表府台,扬名乡里,还邀老父从浙江远道而来参观县衙。老父亲转了一圈,一言不发。章炳焘不得不问父亲大人对此衙的看法。老人沉思片刻,幽默地说:“房舍虽好,可惜缺少一样东西。”章问缺什么东西,答曰“缺少四个轮子。”章炳焘一时落入雾中,请父明示。老人说:“有了四个轮子,就可以在你卸任时将它推回咱们家,供你终生享用。”显然,老人对儿子不顾百姓承受能力,大兴土木的做法不太满意。

总体上说,章炳焘还是一位不错的官,据说他离职时百姓绅士倾城相送,表达了对他的认同。后来在临颍县做官时,为兴办学堂和工艺厂捐款,损及绅士富贾利益,而被上宪去官罢职。章炳焘丢官未归故里,寓居开封。没了官的日子不大好过,以至连生计都难以维持。无可奈何之下,章炳焘带着女儿,到昔日为官的内乡筹款度日,实际和讨饭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内乡的百姓十分善良,闻听章知县回来的消息,纷纷解囊相助,年逾花甲的章炳焘感动得老泪纵横,其女儿长跪相谢。

责任编辑朱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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