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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链

时间:2022-10-31 13:45:06 来源:网友投稿

原刊编辑荐语

以乐景写哀,这是《幸福链》给我最强烈的感觉。性分里天然的温暖达观,生成一种轻快幽默的笔致,它如托举大鹏鸟九万里而上的扶摇,带动小说的叙述节奏,举重若轻地托起深厚的感情:两个人的爱情中,加进了一个小姑娘;然而经了叙述者“我”的眼睛,即使是丈夫的情人也如许活泼可爱!在别处泪水飘飞的逻辑于此地化为了夕阳中的温柔可哀,谁让她爱着他?纵有一支接一支“呛得我很舒坦”的烟,纵有有意撞车后“没有未接来电”的放声一恸——叙述的缝隙,终究透出松快自嘲下压抑、掩埋的痛苦,而“我”对万小东仍是连埋怨也舍不得呵。于是,人的不可理喻的热情与无奈,便如同小说结尾树叶铺成的金黄色地毯,“绵延不绝,像要通向未来的世界”。

李  璐

一、朱妮妮

请先记住故事的三个人物:万小东、朱妮妮、我;对,三角关系。场景安放在我与万小东的女儿田田的校门口,一条拥挤的道路上,除了回忆,漫长而痛苦的回忆,关键的情节都将在这儿发生,当然会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他们跟故事毫无关系,所以不必记住他们,主要人物是:万小东、朱妮妮、我;请原谅我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是全职太太,有点啰嗦。这会儿我正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我的前头是一辆奔驰,车牌号浙DK2424;在我左前方约一百米的路边停着一辆本田飞度,车牌号浙DJ3347,现在我还看不到它,它的形貌还很完整,司机正坐在车厢里抽烟,但再过十五分钟,它与奔驰一起,将无一幸免地被我撞上。我必须说一声,我开的是别克君威,德系车,重量与力度惊人,如果交给新手,那就是一匹最凶悍的马路杀手。可是我为什么会开老别克,难道我不是一直开宝马迷你的吗,去年买的那辆白色迷你,朋友们都还有深刻的印象,多么漂亮拉风,为什么不开了呢。答案是,万小东把它送给了朱妮妮。

还是先说说朱妮妮。朱妮妮25岁,身高168厘米,体重49公斤,剪波波头,爱穿吊带衣、热裤,裸露两条长腿。她以前做过保险,现在酒店当迎宾,五官挺漂亮,但似乎动过刀。我观察过她的眼睛,两个眼珠有点内视,好像开过眼角,朋友的女儿为了增大眼睛做了手术,后来也是这么个情况,当然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她于去年三月跟万小东结识,性关系持续到十月,朱妮妮发现自己怀孕,经过一番利益权衡后,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她不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她与我就没有很大关系,我甚至不必知道她的存在,即便知道也会努力装作不知道;但如果她打算把孩子生下来,这件事就与我有了天大的关系,它成为了我与万小东共同的难题,我们必须齐心协力解决它。我在短信里向她发出作为妻子的警告,惨无收效。她叫我“欧巴桑”,因为她比我年轻十来岁,这当然是致命的。她说 “我们一晚来四五次”,“哥弄得我好疼”。使我意识到打一开始与她互发短信,就犯了严重错误。我的“激烈言辞”在她那儿只是小儿科,而她回给我的那些话语,像是射进身体后爆炸的子弹,轰得我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万小东是我生命中的一只小鸟,他就在我身边,梳头,打开翅膀,跳跳,偶尔飞走,但总会归来。如果朱妮妮想要筑另一个鸟巢,恐怕我也不会容许。我们请来了一位熊大师。此人长相委琐,穿件皱巴巴的黑西装,系一条油亮红领带,接过信封后,一口喝光杯子里的茶水,提出跟朱妮妮见一次面。他拿乌黑的手指在桌子上划拨了会儿,点破朱妮妮父兄命薄,父亲早逝,就算有兄长也一定在16岁前夭亡。朱妮妮确有个哥哥幼时溺水死亡,连万小东都不知道,朱妮妮一下子瞪大眼睛信服不已。接着熊大师目视万小东沉吟良久,眉头深锁,又问生辰,又观手相,说:“今年老板流年不利,有牢狱之灾,要小心避祸。”叮嘱注意家宅平安,有可能祸起内室。万小东闻言垂下头,说,小孩生下来,他就犯重婚罪了,牢狱之灾可能指的这个吧。说完两只手捂住脸,大拇指在两侧太阳穴上使劲按揉,看上去似乎痛苦不堪。万小东的脸天生有种让人心疼的力量,果然朱妮妮受不了了,她抽抽嗒嗒哭起来,说不能害了哥,她这就去做手术。

但在去做手术的路上,朱妮妮变了卦。一路上,我问朱妮妮要不要喝水,身体感觉还好吗,她都摇摇头,顾自嘟着嘴听音乐,脚打着拍子,一副悠闲模样。她盯着控台上的仪表盘,手在空调出风口试了试风,宝马迷你的这些部位都设计得圆圆的,很可爱。她问:“听说开迷你压过一枚硬币都知道正反面,是真的吗?”我扑哧笑出来,她的嘴一下嘟得老高。我说:“哪有这种事,操控稳当、灵便罢了。”这之后,她一直没有说话,转而望着后视镜上挂的香水瓶,眼珠跟着香水瓶的晃动左右位移,橙花的气息从瓶子里飘散出来,她把鼻子凑到自己的肩膀上,像一只小狗那样闻了闻气味。我告诉她:“是香奈儿COCO。”她鼻子里哼一声,没有回应,后来一路上都安静得要命。

我们根据朋友的指示找到了那户小院:加油站旁、门口有一棵大槐树、三底两楼。走进院门,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正在晾晒衣服。我问:“是楼医生家吗?”少妇狐疑地看看我,没有回答。我说了介绍人的名字,她才嗯一声,示意我们往三扇门中靠右的一扇走进去。在经过正中的屋门时,我看见了一户普遍住家的景象,八仙桌、沙发、案几,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球赛。推开右边的那扇门,眼前才有点像医院:两排药柜,一张写字桌,桌前坐着位穿白大褂的严厉老太,墙上的一只镜框里镶着老太的身份,是从某医院退休的妇科大夫。在我的要求下,老太掀开了隔在房间中间的脏布帘,给我们看布帘后摆着的一张手术床。朱妮妮怕遇到熟人,不愿在医院堕胎,万小东就托人找了这么个地方,现在看来,安全太没有保障,我打算劝朱妮妮还是去正规医院。这件事上,我与万小东都不想横生枝节。朱妮妮一声不吭地在房间里巡视了一番,用手在狭窄的手术床上试了试,冻结的表情慢慢融化开来。她问老太:“这么说,这里也可以接生啰。”她这么一问,我顿时感到一股寒气从背部升了上来。退休老太警惕地看看我们:“这是破坏计划生育的。”晾衣服的少妇走了进来,她已经披上了一件白大褂,正一粒粒地把衣纽扣起来,接口说:“刮宫八百,接生一万。”朱妮妮忽然笑了,她说:“我不流产了,以后来你们这儿生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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