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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顺文散文

时间:2022-10-20 16:35:05 来源:网友投稿

在看得见你的地方徘徊

邵顺文,男,1971年7月生于江苏省淮安市,1988年起在市、省级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散文诗。迄今已在各级华文媒体发表、出版作品近三百篇,作品多次获奖并为数家博物馆收藏。其诗歌《风情万种的大地》获“世纪之光”诗歌大奖赛二等奖,诗歌《韩信》入选《与世纪同行》之《文学卷》,诗歌《母亲》入选《当代诗人手稿集》和《中国诗人自选代表作》,诗歌《读雪》入选《中国诗萃》,散文《情涌秦俑》获首届“古风杯”华夏散文大奖赛三等奖。作品在多家媒体获得广泛好评。出版作品集有:诗歌集《站在新世纪的地平线上》,诗歌集《风情万种的大地》,散文集《在看得见你的地方徘徊》。

现为中国国际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文化信息协会会员,中国青年诗人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专栏作家,《作家与读者》专栏作家。

现供职于江苏省连云港中金医药包装有限公司。

一直以来,我都想写一组关于你的文字。在一杯又一杯茶的苦涩和一支又一支烟的缭绕中,谁持续着受煎于你白天留在黑夜的影子?华灯霭霭,当那管青铜色泽的笔,力塑一颗不安而又孤独的心灵时,却屡屡搁浅于寻找最准确的语汇来铺陈通向你心灵深处的通途。

不懈的真挚与执着,我笃信,所以我秉持。

可以为你容忍与接受的密匙如何才能破解?可能的悖反是否像窗外的霓虹忽隐忽现———我心渐近,而双脚却如同僵硬的上古化石———既不能前行也不愿后退?一个字,深得像秋日白云映衬着的高天的蓝色。哪个寂寥的背影只是在看得见你的地方蚂蚁样徘徊?谁真的喜欢,但却无法把体内的呼喊籍眼下最流行的腔调唱呈与你?

你现在正看到一篇声泪俱下的诉词———来自于我全身的幸福与痛苦———我等待着庄严的审判。你既是我终身不渝的被告,又是以一双浅浅的笑眼即可庭审案结的法官,我期冀并认为。

刻在心脏的独白注定了我是一个结局的等待者,而不是一个结局的决策者。我被安装于这样的支点,它既具象,具象到那看得见你的地方———可以看到你的笑容与忧伤,可以见到你的轻舞如花四季绽放,可以听到你在风中雨中的歌唱,可以感到你的纤发在阳光明媚的飘扬……;同时它也抽象,抽象到无时无刻你都存在于我的脑海与血浆。但愿你我都变成一个影子,我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你在我感得到的心中。看到你的时候,疼痛的是瞳。这种疼痛仿佛一个重症的病员虽然可以看到却无法取得医治的处方或者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尖刃不停的旋转于我鲜血飞溅的伤创。与此同时,幸福在湍流,可以看见你听见你并能真切的感受到你的存在是那么的雍容典雅气定神闲。可以看得见你的地方,像久未踩踏的青石小径一样,长满了我向往和呼唤的青苔。

我把给你发送的短信视作今生与你做下的约定。我坚守我内心深处的誓言并等待你的到来在冰消雪融的春天或梅雨后阳光的颗粒。你是否赶赴我的相约,今生都不会从百步之遥后退,哪怕我的等待将耗尽我全部的时光与水份。在离你不远的地方,我正从事横的徘徊,而不是纵的逡巡。距离和对你的爱,它们永不会更加遥远。在你有生的岁月,我的祝福之藤常绕常青。世界上最大的疼痛莫过于对一场既定相约的永不撤除的坚持,而我愿意为你把这份苦难延卷至汹涌的海潮拍击的沙滩以及由此激起的浪花滚滚不息。

每一天,我都期冀着与你见上一面的机会哪怕是擦肩而过的一瞬。我想验证你的真实以及于我梦中出现的那些缤纷的意象。你可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另样的你怎样以一个精灵的身份闯入我的梦境并且主宰我的哀乐喜怒。醒来的时候,对梦的回味令我比对自己日渐憔悴的面容的嘲讽更加热衷。白天继续着黑夜,梦继续着来时的方向。而你不会在意,我喜欢一只蜜蜂的真正原因是你有着蜜蜂一样的轻盈,我喜欢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来源于你有着比蝴蝶更加灿烂的笑脸。除了爱,我别无解释。

这么说,在看得到你的地方徘徊,我已经失重于我的体温。我无法感受到气候的变化及候鸟的转向。你的冷漠标识在冰点的哪个端口?尽管我试图抵抗自己并抵抗自己水草一般对你的思念,但你依然占据了我的心魄。我一生的天使,我挥之不去的梦和影子:你已然是我的春夏秋冬,你已然是我的风霜雨雪,你已然是我的白昼黑夜黎明黄昏,你已然是我的江河湖海平川高原,我全部的喜怒哀乐,我全部道路上唯一的一条道路,我的花园以及花园里的每一枝梅兰竹菊……我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我不能见到你,我将还能拥有或失去什么,空旷在远方,这所有的幸福、欢乐、痛苦、悲伤,直至我的怯懦、勇敢以及被巨大的迷惘切断的思念、希望……

我是某个圆周上一个慢慢徘徊着的点或光束的扮演者,而你则被我心甘情愿地放到了圆心的位置上。我不愿意摆脱,引力以至诱惑,更愿你是一个比百慕大三角更持久的磁场,或者一个比接近风干的血液更浓的梦。我绝望于自己的堕落与沦陷———成为你气质的人质,笑容的俘虏,并把自己列入你忠实的雇佣兵或奴隶,一个不知苦痛的爱情打手———并乐此不疲。

谎言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墙角都能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在风中我却只用最原始无标题的真诚测量血泪的体积与浓度。我发觉,在看得到你的地方徘徊,本实地反映了喧嚣尘世间不为人瞩目的方寸天地我一览无余的全部。是的,我永不后退,为了我爱情的繁体。在没有得到你的许愿时,我可否前行———在看得见你的地方,保持对你始终不悔的爱和受刻意的保护一般的你的安全与安然?在风中,我爱,我忧伤。

我甚至不能清晰地表达对你的寒暧的问候,直到昨天又一片树叶从我的头顶飘零而过。从初秋到深秋,我都无法表明我对你的哪怕一句话般温度的体贴与关心———我怕蛰伤了你并为此失去更多。但愿你能知道,在未被默认的空气中,欲语不能与欲爱不能,只表明个人的真诚与坦然。

我不介意是否会失去更多乃至生命的本原,但我永不会失去等待和对结局的期冀。在慢慢剥蚀的岁月的枝头,我将枯朽直至丧尽逻辑般严谨的语言的密度与湿润以及她们所有的张力。当一切都被沙石掩盖并被漫过浅滩的海水搋打,我今天为你荡起的爱情之舸永不沉没。所有活着的人们,你们将会看到我铭刻在极地冰凌与轮回大野上不褪色的誓言———爱的真实,无论地裂天崩。

爱你,或者死亡。梦和疼痛,在沸腾。这像临近晚期的肿瘤患者体内不断扩散的癌,吞噬着我的白天黑夜,伤痛着我的肝脾肺腑,衰竭着我的文字语言,枯槁着我的面色发肤。

而我只能以捍卫体内一滴血的真诚向你坦白:我是那个以第一人称的身份在看得见你的地方坚守孤独的徘徊者。在看得见你的地方徘徊,我对你全部的倾吐将被载录于掌中这管铜质的笔、演绎于案前这张脆薄的纸、漂浮于顶上这朵圣洁的云。在看得见你的地方徘徊,我的名字将被每一个已被镌刻、行将消逝和尚未出生的人深刻记忆:

———因为有你;

———因为有爱。

父亲的鱼篓

如果不在记忆的入海口逡巡,我以为,父亲的鱼篓真的成了我们已经忘却的一抹尘烟。

每次回到淮安,我总爱沿着家后的河边走走。说不清是对生活的回味还是河流与我之间搭成的默契。走在岸上,我不说话,河也不吱声。河与我凝望,对视,像沧桑之后心心相印的朋友。从终点到起点,我一直用感恩的脚和感恩的心度量。

坚信可以在这条河的岸边,觅得多年前某条鱼风干的某一片鳞。它一定已经被一年又一年的阳光灼得更加晶莹彤亮,被一年又一年的风吹得更加光洁细腻,被一年又一年的霜锻得更加脆薄明净,被一年又一年的雨浸得更加结实干练。它看过人间的贫与富,听过人间的哭与笑,感受过人间点点滴滴的变迁。它是智者,它是圣贤。它有犀利的眼睛,但是从来没有睁过;它有锋锐的嘴巴,但是从来没有张过。它是人间最好的听众,也是最忠实的观众。它洞悉过去,先知未来。它思考,但是它沉默。它可以折射脚下的土地,头顶的天空,像一枚小小的镜子;它也可以像一卷长长的电影胶片或现代数码的CPU,通过它,在倒流的时光中重温童年抑或回味纯真。

而我最迫切的,还是想通过它来找寻父亲的鱼篓。它在哪里?它还有完整的身躯吗?我甚至冲动的认为,它比我最疼爱的秦半两钱还珍贵。

父亲的鱼篓曾经是我们全家人的粮仓呀!

那些年,贫困像雌蠓的嘴,叮得我们一家六口人失血如柴。父亲撑过花船演过戏,干过木工、瓦工、剃头匠,还编过筐,炸过茶馓。为了生计,他几乎成了个全能的人,但仍然没有办法为我们降下高得缺氧的贫困的海拔。每年年底,来我家的债主把脸拉得跟门联一样长。父亲总是拆东墙补西墙。“这也不是办法!”父亲说。

背篓下水捕鱼是除了农活以外父亲最后的职业。

父亲第一次下的水就是我家后边的这条河。它美丽、狭长、弯曲,如大地上镶嵌的一轮弯月。着皮衩的父亲用他尖硬的鱼叉敲击厚实的河面。他从完整的冰河袒露的伤口下脚,一边前进,一边敲打,一边摸鱼。在岸边,我听到被敲碎的浮冰相互撞击的声音,这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寒冷与疼痛。它像冻僵的蛇贴近我的皮肤,像锋利的扦扎进我的体,像金属的针渗入我的心肺。父亲沿着刈后的芦根一路过去,他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小,露出水面的头,远望犹如一只在浮冰上歇息的。黄昏时分,父亲返回他下水的地方。他吃力地抓住河堤上的几个芦根,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岸。由于在水里呆的时间太长,父亲几乎已经不能行走。我们赶紧过去,拿叉的拿叉,背篓的背篓。搀着父亲,我感到,他的手又硬又冷,像刚刚捞上铁砧的一块冻豆腐。我的眼睛突然模糊起来。

父亲第一次下水,战绩不错,河蚌、草鱼、鲤鱼、螃蟹、甲鱼……。弟兄们正在那里统计,我却仔细打量起了他的鱼篓。这是一个竹编的大肚篓,竹篾的宽度仅有一公分左右。在每两排竹篾中间都相隔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使得竹篓有相当的内容是一个一个小小的方孔,可以沉入水中,也可以在离开水面之后,滤尽篓中的水分。它的奇特之处在于它的盖,一顶草帽的形状。帽顶是细长而坚硬的竹披,帽沿由四个细长的胶皮结着,在每块胶皮的另一端,系一根长长的铁钩。沿着竹篓的口将这顶帽子反咯,再由四个铁钩在外围牢牢地扒住竹孔,这个竹篓就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网。沿“V”型的篓盖轻轻一塞,鱼就顺势滑进了竹篓。

父亲的脸越来越黑,父亲的鱼篓越来越重。有好几次,父亲上岸后都背不动他的鱼篓了。这时,我们偶尔也能吃点外卖时留下的小鱼小虾。野生鱼虾在填补空缺的胃口时展现出了他们的鲜美。父亲的劳动成果遂成了我最最神往的淮扬风味。

熊大汪是五组的一条河。它更长。更深。在岸上看水,就觉得那一望无际的蓝天全都盛在汪里了。当家边河里的鱼虾被捕得差不多时,父亲决定转战熊大汪。这是一个危险的决策,每年夏天都有人终结于深蓝的汪水。母亲不让他去捕熊大汪的鱼。父亲坚持要去,他不信邪。但是每下一次熊大汪,母亲都像雷雨前的蚂蚁一样忐忑不安。回来的时候,汪水在他的顶上结成了冰珠或冰楞,但他的鱼篓依然沉沉的。与汪水的深度汪鱼的速度对垒,父亲以他的韧性成了最后的赢家。

原本一贫如洗的日子像五九过后的气温一样缓慢的回升不久,当有限的几条河被几个以鱼为生的人几乎捕尽时,父亲的鱼篓如同物理学上的抛物线渐渐地轻了下来。

生活,依旧以一种速率上的反比例渐渐地沉重着。

收到学费通知的那天中午,父亲和母亲低声长谈,他们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母亲紧锁着眉头,父亲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重又穿起了皮衩,背起了鱼篓,沿着熊大汪的方向出发了。母亲转过身去,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我正在门口玩耍,突然见到一个穿皮衩的人在村子东边田埂上由南向北奔跑着。只有被追赶的双腿才能爆发出来的力度。我不愿意相信,但直觉告诉我,那是我的父亲,没错。他像兔子一样狼狈,没有扛鱼叉,也没有背鱼篓。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对父亲的担心几乎窒息了我。他出来的方向是圩西一家养鱼池。父亲从五组的熊大汪绕道圩西的养鱼池偷捕池鱼被发现了。在三尺布能换两年牢的岁月,父亲为了让我们多念几个方块字,不可思议地背叛了他人生最后的信条。我猛然间觉得自己是个多么无用的人,我活着好象就是父亲头上一根又一根白发的助长剂。跟着鼻子一酸,眼泪就如断线风筝似的,一下子没完没了。

在黑暗中守候,半小时仿佛一生。终于听到一阵“哒哒”的脚步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父亲推开虚掩的门。

躲在里屋的我听到了父亲啜泣的声音。

那是父亲唯一一次丢掉自己的鱼篓。

第二天早上,母亲早早起来淘洗地瓜。她刚到家后,就尖叫了起来,“老久,老久!”父亲闻声从厨房赶了出来,母亲指着草垛说,“那不是你的鱼篓吗?”父亲睁着跑了过去,他提了提鱼篓的背带,没提动。他颤抖着打开了篓盖。鱼篓里装满了鱼。一色的鲤鱼。父亲雕塑一样诧呆了。

失而复得,更显珍贵。沉默的鱼篓,它像一篇上善的文章,让我懂得了宽厚与宽容。父亲无疑犯了一个错误,可就规则而言,圩西渔家何尝不是跟着又犯了一个错误呢?也许正因为错过,残缺过,生命才算得上完整与完美。竹质的鱼篓,美德的化身,父亲牺牲了什么,圩西渔家牺牲了什么,我可以用文字把它们描述清楚吗?也许,只有河水只有河流才能给人生划上最后的句点。

记忆中,父亲去洪泽湖捕过鱼,去安徽、江西、湖北、湖南等好几个省捕过鱼,大肚的鱼篓装满了我们全家的期冀。

分田到户后,农村像猴子一样翻了个跟头。家里的粮仓一天天地粗壮了起来。唯一令我遗憾的是日渐缩小的河流。它们的面积和容量,正被一个又一个红红绿绿的产权证、经营许可证蚕食着,正被一株又一株水稻、玉米挤占着。岸以下的呻吟是多么苍白和无奈呀?父亲偶尔也穿上皮衩背上鱼篓去捕点鱼虾换换口味,但他只去那深不可测的熊大汪,问他为何,他从不回答。我想,如果我们还没有意识到,我们将比河床上的鱼提前失水。这是我的父亲想到却不能精炼表达的唯一答案。

在外工作多年,常常想起父亲、母亲。想着从前的生活,心思自然就落到父亲的鱼篓上。曾经喂养了全家近十年的鱼篓,父亲会把它扔掉吗?如果扔掉,也应该是在家后的河边吧?对于鱼篓来说,河流应该成为它最后的归宿,如果必须远行。

我一直以为,我的性格里有父亲的影子。比如说,对某些特别介意的问题,我总是欲言又止,比如说鱼篓。好几次我借着自己的酒劲想问问父亲,你不会把它扔掉了吧,我坚信父亲之于鱼篓就如同我对待朋友一样,但每次话到嘴边我又缩了回去。

再一次走近河流。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惊奇的见到了父亲的鱼篓。在搭建于河边的猪圈的梁上,它安静地悬挂着。像一个熟睡已久的老人,那么宁静,那么安详,那么从容,那么无争。它的四面,蛛网与灰尘厚厚地覆盖着,并具象着它已经下岗的年限。我已无法再看清它的任何一个竹孔。它的内部,一些关于生活的话题被湮埋,还有一些词语在上下跳动。我知道,它们将永远跳不出我的记忆,如同我祖母那张沧桑的脸,如同父亲木讷的性格,如同风干在家后河岸上的某一片鳞。

浮游生物

我始终觉得我是一个浮游生物。当我惶恐的在大街小巷行走的时候,我怕别人看穿我空虚外壳里蛰伏的脆弱的灵魂。我尽量避免被人碰撞或者碰撞别人———这是浮游生物的生存法则。你们和我一样,属于浮游一族,在黑暗与光明的巅峰,在痛苦与快乐的极地,在命运的幸与不幸之罅,在广袤无垠的时间与空间的隧道。如果我们真的有什么不同,那也仅仅在于,有人没有翅膀却自视可以飞翔,而我只能坦率的告诉大家———卑微———我很卑微,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真诚,是我血肉之躯里所有元素的综合。我的周遭,是一枚又一枚炸弹,它们的炸药是一切虚伪的自大或者怯懦。

我仍然保持正常的体温———摄氏37度左右。无论我的周围是零上或者零下,我必须抵制并且消除比我的体温高出或者低出的部分。唯其如此,我才不至于发烧并保持思考的冷静,且让这种思索的结果漂浮于语言、纸、笔或者电脑的某张磁盘。与我的体温相对应,我的文字是零度的。零度,表达的最好尺度。我知道有时候,我手握介质的姿势会稍许偏离既定的轨迹,但这丝毫不影响我随时进行的校正。就像一篇散文,零度是它的神旨,而那些飘忽的言词,无论是精妙绝伦还是平淡乏奇,无论是溢彩流光还是黯无姿泽,无论是纵横跌宕还是宁静如潭,我都必须把它们栽植到酸碱适宜的土壤。形散神凝是散文的要则。这个神对于我来说,就是表达的零度。零度的状态,又是一种不寒不暖却异常冷静的状态。就这个意义而言,零度,又是表达的最好温度。零度状态下,我能一遍一遍囚禁自己并拷问自己———生命的表象与生命的实质、生存的价格与生存的价值,这是我所以为之寝食难安的真正因缘。

许多次,我对自己的义务与责任表示怀疑。这种怀疑一次一次的几欲将我偃息———在某种自我设计的陷阱。但是在我一次一次的挣扎之后,在我与苦难的拉锯战一次一次的落幕之后,我终于明白,如同刹那的偶然不可更改一样,刹那的必然同样不可更改。必然到来的结局,无论是对于一个小小的浮游生物、一个人、一只在天上飞翔的鸟,或者一块石头、一株树、一座山、一片森林,甚而一个天体、月亮、太阳,这样的结局,谁也无权豁免———该来不会滞后,不该来也不会提前。想到这里,我心释然。有谁愿像曾经的我,刻意营造终结的时间和方式?且为自己留取平静的生活———在摄氏37度的体温下,保持零度状态的思虑,并让这种思虑在历经了千万重的锻打锤凿后,映射熠熠夺目的光芒———譬如可以灼亮的文字,譬如可以濯清的心魄。

做一个平淡从容的浮游生物。葆持在异常混乱下的一份井然,异常喧嚣下的一份宁静,异常绚烂下的一份本色,异常腥热下的一份冷清。浮游,不是无原则的随波逐流,也不是无原则的逆流以溯。浮游生物,须得在风中雨中雪中火中生存,须得在云中雾中雷中电中行展。独守其身而刚柔并举,志在久远而方圆兼蓄。

浮游在波澜壮阔的海边。大海是我的母亲,是浮游生物最初的哺育者和最后的抚慰者。同时,大海也是我的情人。我只有在她的怀里,才能感受到一个儿子的安心与一个情人的欢欣。当我听到汹涌的海潮泛滥的轰然时,我觉得我是无边无际大海里微微乎不足道的一个音符;当我看到滚滚浪花的晶莹时,我觉得我是无数浪花中一滴小小的水珠;当我脚踏海滩上细碎柔软的沙石,我觉得我是无数渺渺沙子的一粒。天海交接处朦朦的灰色,看得见的海平面上海水的蓝色,贴近海滩浪花漾起波光的银色,海滩上沙石袒露秋穗的黄色,阳光撒给大海颗粒的金色,以及大海半空悬挂的云朵的白色,所有这一切,把浮游生物的海洋点缀成色泽的海洋。

对于浮游生物而言,终点在起点,归宿即出发,而梦醒的地方正在梦起之处。因为注定了的浮游,我无法搏击半空,所以天下千秋大可不必多忧,但也不至自掘墓葬、灭失自我。零度状态的生存———一种载体,一种形式,一种使命,一种职责———既有自身的臻善,也涵生命意义的构塑探究。

浮游生物是我对自己的称呼。我一直以为,我是自然的孩子,我的身上,汨淌着大海的血液———听到涛声,我就是其中一个音符;看见浪花,我就是其中一颗水珠;踩着沙石,我就是其中一粒石子。一想起自然与我难以割舍的挚情,我就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大籁簌簌,我将力图发出并听取自己最微薄的心音———但愿你能和我一起听见。

寻访吴承恩故居

世界文化名人吴承恩约1506年生于我的家乡淮安市楚州区河下。他的故居坐落在楚州区北门大街打铜巷12号,总占地面积9876平方米,建筑面积1842平方米。整个房屋布局为5个院落,分厨房、住房、书房、客厅、诞生地及后花园。故居整体呈南北走向,至今仍保留比较鲜明的明朝建筑风格,不失为青少年学习吴承恩和专业人士研究吴承恩的良好素材。

我沿着区北门大街竹巷街进入打铜巷,在打铜巷北行了大概两、三百米路后,看到了一片空阔的广场。吴承恩的故居在阴冷潮湿的天穹下,正气定神闲的端坐于广场的北面。正门檐边挂着一块金字闪闪的横匾,匾上书着“吴承恩故居”几个大字。

从正门往左拐,在靠近打铜巷的围墙边,是吴承恩的厨房。几件零星的物件一动不动的呆在厨房,让历史的尘埃蒙上一层永不褪色的记忆。中国的传统似乎有这样一个定向,那就是在从富贵到没落游走的家庭里,或多或少会诞生一些人杰。他们有人影响了历史的进程,有人改写了历史,还有一些人用自己的才华和智慧给后人留下了珍贵的精神文明的财富。故乡淮安的历史上,就出了几位这样的人杰,吴承恩无疑属于后者的范畴。在经历了从书香门第到小商人的角色轮转后,这个无异于众的厨房,喂养了一代名人吴承恩。

在吴承恩厨房的东北,静卧着吴承恩的起居室。

书房在起居室的正北面。相传吴承恩自幼即工书善画,志存高远。年少时,受其父亲吴锐影响,爱听神鬼故事。上学期间,更爱收集关于唐僧取经的资料阅读。吴承恩这一时期的人生经历,为他以后不事官宦、不羁潦倒的一生埋下了伏笔。可以说,是他的经验世象、他的思维势位注定了他将成为一个桀傲无驯的诗人或作家或画匠,而不是能说会道、能伸会屈的政客。他的书房取名“射阳 ”。吴承恩一生勤奋好作、孜孜不倦,撰写了大量诗文,除了彪炳古今的《西游记》之外,他还著有《射阳先生存稿》、《禹鼎志》、《花草新编》等,但是所有这一些,还不到他全部著述的十分之一。对于后人来说,一部洋洋洒洒的《西游记》足以功盖千秋,但从文化传承的脉络而言,我们不能看到吴承恩其他更多的作品,无疑又是今人学习、研究与光大民族文化的一大憾事。

客厅紧挨在书房的东侧。而其诞生地则在客厅的北面,诞生地的中央悬挂着一副对联:“与乾坤并寿,共日月同辉”,表达了后人对吴承恩的敬仰之情。

吴承恩故居最值得注意的地方应该是他的后花园亭榭阁楼。经由后人的栽培与养护,他的后花园错落有致的长满了杨柳、梅花、青松。这些勃发着郁郁生机的生命,给吴承恩安静的家园平添了无限活力。后花园亭榭阁楼包括梅园、小尘世、松风轩、醉墨斋等。梅园里长满了梅花,她们与吴承恩的傲岸清高谐成了默契的配合。进入梅园,你就会情不自禁的被她们感染。梅是中国骨气象征物的一种。我曾经在一首叫做《吴承恩》的诗歌中,用这样的言词来开场:在明朝的花圃/你是唯一的梅/众香国里,读你/脊梁是梅的枝/耳鼻是梅的叶/而你暖暖的一笑/竟也闪烁着梅花冰冷的清辉。小尘世则让我想起了当代文坛巨匠钱钟书先生。钱先生的与世无争是世间出名的,但在数百年前,我家乡的这位大文豪与其相比,竟如师出一人。“余自尘世人,痴心小尘世”。想想我辈为了鸡蒜小事,动辄脸红脖粗;为了蝇头之利,未乏拳脚相加,还不觉惭愧?松风轩听松,醉墨斋着墨,着实能让人心旷神怡。梅园、小尘世、松风轩、醉墨斋应该算是吴承恩精神的家园。梅、柳、松,连同那些崎岖的青石小径、灵气十足的拱桥、别致典雅的亭子、精巧错落的假山、葱葱茏茏的翠竹、漫园遍地的芳草一起,给这位一生忧郁、失意的老先生提供了绝无仅有的写作氛围。世界文坛瑰宝《西游记》就是他71岁时在此所著。

在我自己所绘的吴承恩故居图上,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那是吴承恩的厢房。厢房里悬挂一幅吴承恩的作品和一幅他人论述吴承恩的作品。两幅作品之间,是一件翠竹图。厢房陈设简单,似也昭示了老先生劳碌清贫的平生。

“搜百代阙文,采千秋遗韵,艺苑久推北斗;姑假托神魔,敢直抒胸意,奇篇演出西游。”故居正厅两边廊柱上的楹联,高度概括了吴承恩毕生的文学成就和《西游记》的历史价值。

数百年时光,如不息的大江之水,浩浩而过。在这漫漫而又短暂的生命历程,多少豪杰英雄化成了历史的尘土。从数百年前古人的门庭迈出的刹那,我的双脚突然像铅一样沉重:再过数百年,我们拿什么馈赠我们的后裔?他们又凭什么会赶到我们今天的住所,把我们凭吊?

晾衣架上的守望者

敲断玉钗红烛冷,计程应说到常山。

———郑会《题邸间壁》

午后的黄昏,夕阳正以我们感觉得到的速度与力度一点一点下沉。空气中,一股花的馨香在舞蹈。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女人,像一座浮雕,纹丝不动盘坐在二楼阳台的晾衣架上。她默默注视着东方,无声无语。看到她的时候,我猛然一惊,这仿佛是影视剧本里定格的一个镜头,一种近乎凄绝的悲凉,直入我魂灵的海底。妇人坐着的晾衣架仅仅是由两根铝合金三角支架和三根铝合金条制成的,悬挂在窗户的外侧。她披头散发,凌乱的鬓丝,在向晚日光与轻风的拂动下,像丝丝柳絮轻摆。她是晾衣架上坚定不移的守望者,而不是那个名家笔下“垮掉的一代”的代表———那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她全然不顾晾衣架单薄的肢躯,以及自己悬挂在半空中的危险,向着遥远的地方,守望着她的归人。她守候的,是她朝思暮想的身影,是她可以依偎的宽阔的胸膛,是她寒冷中能够蜷伏的港湾———一个拥有笑拥有泪可以喜可以忧的真实归宿。因着所在角度的关系,我无法看清妇人的脸庞,但我分明能够感觉得到她内心的落寞与愁苦———那种坚守无人相约的孤独似的痛苦。天籁的深处,我甚至听到她眼里的泪水滴打在铝合金条上吧嗒吧嗒的伤痛律音。

晾衣架上,我们不敢惊动的守望者,哪怕是一声浅唱低吟,也让我们担心,会否将她从越来越深的晾衣架的沉寂中惊坠。在我的心里,她全然不似我所见到的现代人———她没有现代人的达观与开朗,她也没有现代人的轻松与随意。她更像一个遥远时代留给我们的影子,犹如汉《胡笳十八拍》中的蔡琰,“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她的忧郁是否亦如北周庾信笔下的王昭君,“腰围无一尺,垂泪有千行”。“式微式微,胡不归?”天色将暮,在一个又一个漫长的等待过去之后,归人呀,你为什么还没有到家呢?枕边梦去心亦去,醒后梦还心不还。忠贞、执着、倔强,把她置于无可救药的相思与相望。就这么,在信念的纯粹中,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煎熬着自己。她活在三国魏徐斡的“相思一何笃,其愁如三春”里,她活在晋傅玄的“雷隐隐,感妾心,倾耳清听非车音”里,她活在南朝宋汤惠休的《杨花曲》里,她活在南朝梁吴均的“思君欲何言,中心乱如雾”里,她活在隋虞世基的“相思叹河广,相望阻天垂”里,她活在唐白居易的“思悠悠,恨悠悠”里,她活在宋晏殊的“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里,她活在元王旭“折得芳华人不见,幽恨无穷”里,她活在明章美中的“日淡墟里烟,云尽天边海;如何暮相思,坐令鬓容改。”里,她活在清宋琬的“帘卷看银河,心与繁星俱碎”里,寂寞、愁怨、期盼、思念,所有这一切,在这个妇人的身上,体现到了极致。就是这样的一种守候,无日无夜,无源无尽,无始无终。这种坚定不渝的相守,全然没有“如今休去便休去”的洒脱与轻松,而只包容“若觅了时无了时”的艰难与辛酸。这让我等俗子凡夫看来,更像一个故事的片段,或者某个时代某个贞节烈女留给我们的背影:震撼,并在曲终人尽之后,留给我们无穷的思索。

我对命运与幸福的关注,来源于生活中那些在人们看来近乎难以接受的事实。这个妇人,她就是我印象中的这些段章中的一页。当我们在辛劳之余闭目静坐的时候,当我们在愁愤之余借酒浇愁的时候,当我们在嘻皮笑脸中廉价兜售自己的时候,当我们在麻木不仁中自甘堕落的时候,我坚信,她的坚定或多或少的给了我们一些启示。她在晾衣架上的举动,表明她离我们的距离比二层楼的阳台还要远出一点。脆薄的晾衣架上,悬着的不仅是她的肢体,还有她那经幡一样难以破译的语言。她守候的是她不渝的信念,不朽的挚情,不被亵渎的本真。在一个观念大众化的世界里,卓尔不群的一族,构成了典册述说的对象。正因为如此,坚实才永远值得书写和铭记。

妇人独自一人,居于城市的一隅。她是整个城市不敢惊动的人,谁愿轻意打碎一个陌生人的宁静?她是这座现代化都市的一员,但她的举止注定了她永不能融入这现代化的洪流。素妆淡抹,无施粉黛,面对这红绿婆娑的城市,她是看客,而不是主人。她守候的梦想,会在哪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得以实现?在欲望横流的现代社会,信念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吧?不凋的真情能否支撑她直至命运的花谢?我不愿多想。

偶尔听言,妇人的先生是一个商人,在生意场上跌打滚翻多年,业绩很好,但是一年中少有三两次机会归家和妇人团聚———这里或许还有其他令我们难以道明的原因,果真如此,那么这个妇人一定还隐忍着让我们感觉些许悲哀的东西。有一次,我曾见到妇人的阳台上,闪过一个中年男子的背影。朋友说,势必那人就是妇人的先生了,我点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妇人的居处在我上下班必经的道边。我不时会看到她二楼阳台上的晾衣架。我期望哪一天这个妇人的晾衣架上,会出现一两件男人的长裤短衫,但非常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

与别人的晾衣架相比,妇人的晾衣架显然是单调了许多。我想,单调或许也是一种本色,或许也有其可敬之处。在寂寞与喧嚣并举的世界上,不为人提倡或不为人理解并不意味着不合情理或不为人容忍———这代表的是我个人的观点。所以,当我偶然在那个午后的黄昏看到妇人端坐其晾衣架上的时候,我的心里涌起的感觉是震惊和凝重,而不是冷漠与嘲讽。

谁能填平湘岸?谁能截住巫山?谁与解心之千千结?越是本真的,越是可钦的。但当我看到这位晾衣架上的守望者的时候,我觉得,她与我们芸芸众生之间的距离,体现的是时空的间隙衍生的另一种直觉,仿佛很近,仿佛很远。

站在新世纪的地平线上

以树木的名义,聆听你

有人远逝于你的巅峰,有人

从山脚走向你

山峦是另一泓母乳

而立之年令我再度诞生

更真诚的眼睛,在山谷盈尺的上方

聆听我,他们是我的晚辈或后生

是我种植过的小麦和玉米

我全部的血液

是我体内彻夜难眠的部分

岁月之犁止行进在我的根系

年华状如流水

为此我紧握厚实的土壤

当光芒的风掠过我的发梢

我才至于夜夜之间万紫千红

另外的人聆听你

他们的蕊也将怒放

在他们的花期和旅途

是否红我紫我并不重要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庄稼汉子的指尖

既茁长收成也茁长信念

胸襟敞开的时候

四季合而为春

更多的水将液化我们的田园与诗歌

阳光的绳索捆绑着幸福与感恩

一粒叫做爱情的种籽,我

很想与你比翼或连理

曾经苦难过的人们是腹中撑船的人们

挥手之间,就把

不能忘却的往事雕成铭文

不能舍却的农事攥成掌纹

明净的天空下

饱读古今能否下笔行云

精饲马匹只为日臻千里

漂泊已久的情怀

若你也是一株树

故园才是我们的根

折一叶扁舟,任君在风雨中摇曳

而心之舟子,却在真正的海峡扬帆

你的号角已经奏响我的十月

当果实缀满我的枝头

我将锃亮镰刀的光辉

站在新世纪的地平线上

以树木的名义,聆听你

阳光的颗粒

却在我的枝枝叶叶

哗哗啦啦

情涌秦俑

我的西安之行,因高中时的班主任吴青老师现在西安市文物管理局园林管理局当差。自1989年高中毕业至今12年,与老师别后尚未曾通一言一信:天涯海角,竟成隔阂。秦申卿是翦伯赞先生的门生,又是吴老师的老师,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师爷。吴老师大学毕业后担任我们的班主任,秦师爷执掌我们的历史教鞭。这段师生情缘总让我们津津乐道。

秦师爷对秦文化情有独钟:秦事秦人,秦风秦韵,秦砖秦瓦,秦汁秦味。所有这一切,在他的讲解里无不头头是道。秦俑,秦史中,惊天动地的大手笔,在他绘声绘色的演绎下,梦幻般的令我们神驰起来。

神秘的秦俑,位于秦始皇陵东侧约1.5公里,是秦始皇陵的有机组成部分。秦俑发现于1974年。一号坑是当地农民打井时发现的,经过钻探,又发现二号坑和三号坑。在三个坑内发掘出了大量的陶俑、战车、陶马、兵器。坑内还出土剑、矛、弯刀等青铜兵器。这些兵器虽然尘埋两千多年,依然锋芒毕露,熠熠发亮。

秦俑场面宏大:光一号坑的面积就达14260平方米,如此巨大而又围绕一个主题展开的艺术雕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秦俑平均身高1.80米左右,世界上还没发现比秦俑更为高大的陶俑。三个坑共发掘出了700多件陶俑、100多乘战车、400多匹陶马、10多万件兵器。秦俑雕塑精细,毫发不苟。俑中有身材魁梧、气度不凡的将军,有威武刚猛、历炼百役的武官,更有神情各异、传神动人的斗士,喜怒哀乐,千人千面。

阅读秦俑,就是阅读一部大写的历史。每一个俑,都具有经久不息的生命。如同长城一样,它是无数先民智慧的冶炼、汗水的凝集、心血的结晶、生命的化身。阅读秦俑,你就能读见那些为打造秦俑而辛勤劳作的先辈,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卑躬屈膝,汗流浃背,曾几何时,为构建这一惊天地泣鬼神的鸿篇巨制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在秦俑面前,你所有的私心杂念涤荡无存。功名利禄,成败得失,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皆于不经意间抛却脑后。这就是秦俑,它让你感叹,让你震撼,让你置身其中,让你不由自己。

秦俑,这世界历史上第八大奇迹,使西安临潼声名远扬,海内外妇孺皆知。这“第八奇迹”的得来,源于前法国巴黎市市长、现在法国总统希拉克对秦俑的一句赞美之言。1978年9月,希拉克第一次参观秦俑,在为秦俑的气势惊服后,脱口赞叹:“秦俑的发现,可以说是第八大奇迹了。不看金字塔不算真正到过埃及,不看秦俑不算真正到过中国。”这世界历史上又一大奇迹的发现,注定了其历史价值、商业价值、文化价值的令人仰止。

其实,从秦俑陪葬坑发掘的文物和史簿中的记载,可以探究始皇帝构筑秦俑的初衷。秦俑就是秦王国地上王朝的地下版本。在这幽幽暗暗的地下世界,始皇帝老人家依然要一统万民,至贵至尊。可惜的是,老人家死后才三年多,大秦王国就被农民起义的浪潮掀倒,秦陵地面所有华丽的宫殿,都落得“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只有那高高隆起的秦陵墓冢,如同饱经风霜的历史见证人,喋喋不休地向后世述说王朝的兴衰。

吴老师和秦史有着天生的不解之缘。在我们那一届学生毕业以后,他又带了几年班,接着考取了西安的一所研究生院,主攻秦史。秦文化博大精深,但他毕竟青出于蓝。强将手下无弱兵。秦师爷的门生,那还用说?在他家里,他给我翻看了在好些国家的照片。“你去这些地方干吗?”“和外国人交流文物和文化,介绍我们的历史和现状,促进相互之间的文化和商贸往来。”他说:“不光我们要走出去,还要把外国的朋友请进来。”迄今,已有不少外宾参观了秦俑:继1978年希拉克参观后,1984年,美国总统里根和夫人来过;1989年,英国女皇伊丽莎白二世来过;1991年,希拉克第二次参观;1998年,美国总统克林顿一家人来陕参观……”在他大本大本的相册里,我看到的最为动人的一册是我们全班师生十几年前的留影。看到这些照片,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段纯真无邪的岁月。如果不是吴老师指认,我绝对不会认出我自己。世事沧桑,经年弹指,而我们竟在时光不经意的洗涤中,方不方圆不圆,面目全非,宛如那些在发掘中残缺不全的秦俑。

告别秦俑,老师送我一套古币以资纪念。其中大秦半两钱赫然在目。秦师爷传道授业时在书本上才见得到的宝贝,在我的掌心,遂有了时空的重量。我觉得我攥紧的:是中华民族一段灿烂辉煌的历史,是强劲有力的躯肢,是先民生生不息的歌咏,是祖辈对我们关切的期望。刹那间,我感受到生存生活生命的份量。

挥手返回连云港的瞬间,我哽咽着想对老师说些什么,关于我去西安的初衷。我是不是真的仅为了看望一下我的老师而专程赶赴千里之外,还是另有其他最终没能说出的因由?西安这座历史与文化的名城能否容纳一个彷徨青年的轻狂与无知?在人生的十字道口,我还会选择其他的地点或空间来沉淀那颗不安的心吗?在历史的雄厚与个人的微小之间,我究竟是有所收获还是怅然若失?但是我的嘴唇动了半天,终于未吐得一个字来。什么是短暂?什么是长久?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痛苦?世界上再微不足道的存在,都必得以高昂的失却为代价,方显其真实永恒的一面。无论是就情感、还是就个体的命运而言,这既是我个人的点滴心得,也是秦俑给予我的些许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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